每個人都是一組數據——陳若云和她的時代圖騰

2022-11-16 / Cathy

在這個資訊快速流通、追求效率的時代,陳若云觀察到——每個人都由數據組成。我們都可能是一串ID、一組取貨代碼,或一張號碼牌。為了方便分類辨識,數據被塗上不同的顏色,這些流動的顏料,是陳若云筆下的時代圖騰。

我覺得自己很像一塊被編號的肉

是什麼時候開始觀察到這種現象呢?陳若云自稱是一個有點網路成癮的阿宅,就喜歡在家跟貓咪待在一起。「我有時覺得坐在窗邊就是一種已經出去了。」她笑著承認。


▴ 若云笑著承認自己就是很宅的人。拍攝/Ariel TYL


「我很容易就……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會這樣?可能滑手機到半夜啦,然後就搞到很晚,但其實真的有在做什麼嗎?可能也還好,有時候是一直往下滑,在瞎看的感覺……」

我們的眼睛不斷地瀏覽新的資訊,亟欲在幾秒內抓到最多的重點,卻早已失焦,大部分的人沒有辦法答上來:昨天為什麼滑手機滑到這麼晚?就像在觀看陳若云的作品時,一時接收到很多色彩與形狀,卻又不能立刻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,有點重複,又不那麼規整。

長期使用網路讓她觀察到現代人不斷被資訊包圍的處境,訊息從這個螢幕傳送到那個螢幕,流連各種社群媒體和網路論壇,讓不同時空的人們,都匯聚在一起。每個不一樣的人,開始活得有點相似。


《圍拍》  45 x 70 x 4 cm NTD. 34,650


幾年前,若云隻身到倫敦旅遊,聽聞地鐵相當複雜,做了很多事前準備。沒想到抵達當地,卻像搭台北捷運一樣輕易,很直覺地循著指標找路線、刷卡進站。

「我已經離開我的家,到一個這麼遠、這輩子沒來過的地方,但我還是可以進到這個規則裡面,不會太奇怪,(在倫敦) 不是個怪人,這就是現在這個世界提供給我們的。」


除了網路的觀察以外,若云更切身地意識到人與數字的關聯,是源於多年前大病一場的經驗。

當時為了治病,需要頻繁去大醫院掛號,每次都是一場長征。不但要耗上大量的時間等待叫號,又要被推來推去做檢查。後來住院時,她發現為了方便管理,每個病人都會有一個手環編號,帶著一串編號被推入病房與診療室的移動過程中,彷彿自己也變成一串數字。

「特別是被推來推去的時候,我就覺得自己很像一塊被編號的肉。再來就是檢查時,看到的都是 MRI 或 X 光的成像,這些圖像明明是我 (的身體),但是很陌生。」


 《布娃娃》13.5 x 22.5 x 5 cm NTD. 2,100


「原本一開始我都是注重在肉體的痛苦,畫東西都很憤恨;但病好了、沉澱之後,回頭去看發現原來數字化對我來說才是比較有趣的地方。」談起這段鬼門關前走一遭的經歷,若云顯得很平靜,反而笑著說怕別人覺得這段生病的故事很濫情,但我倒覺得能誠實面對過去的痛苦,是很真情的一件事。


不太知道完成的樣子,所以創作時很快樂

這種數字化的感受,逐漸收斂成若云的創作理念,變成畫畫時的嘗試。


《公車上》30 x 50 x 4 cm NTD. 16,905


譬如這幅《公車上》,若云在打草稿時,先捕捉了公車上乘客各有特色的神情、動作,有人在交談、有人在睡覺,可以看出彼此的關係和細節;然而在上色時,若云會先設定好每個區塊分色的規則,再採用分區上色的方法。隨著顏料流動,人們的面孔漸漸模糊,甚至變得抽象,彷彿一輛疾駛的公車。

「這是蠻有趣的地方,畢竟大家畫草稿不會就是一次畫很多頭嘛!一定都是先畫好一個人,再畫下一個人,但是上色的時候,為了加速那個 (數字化的) 效果,我可能會先畫紅色的部分,先畫頭、再通通畫手、再通通畫腳。」


▴若云一般會先上鉛筆草稿,再上色。圖片來源/陳若云


創作時的直覺正好反映出若云試圖表達的概念,從每個人獨立的捕捉,轉變成類似工廠作業一般地填入顏色。這種「不知道完成會變怎樣」的過程,正是若云著迷於創作的原因,有時候繪畫帶著自己,抵達未曾想像過的地方。

乍看是若云動手填滿了畫布上的空白,實際上取材與畫畫中意想不到的風景與回饋,也充盈了她的日子。


我是很相信藝術的那種人

即使真心熱愛畫畫,若云和很多藝術大學畢業的人一樣,必須面對就業的問題。上一份工作的繁忙與壓力,讓她一度一幅畫也畫不出來。

「以前真的回家就倒了,因為加班到很晚,到了假日可能也要去支援。我原本想說應該可以當個假日藝術家,結果誰知道這麼忙!」談到上一份工作,一向平淡的若云開始激動起來。過去暗無天日的社畜人生,說多了都是淚。


圖片來源/陳若云


回顧從美術系畢業到出社會工作,若云自嘲自己其實是一個蠻玻璃心的人。

「假如我在發表一件作品,如果得到的是負評,我就不做了。」如此決絕的發言,讓我頓時也嚇了一跳。「所幸畫畫有得到正面回饋。」她補充道。「其實從一上一份工作離職之前,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做這件事?因為很多人就算沒有創作,也都好好的嘛,創作沒有那麼必要……但我又在想,難道就要這樣下去嗎?」

不甘就此放棄創作,她決心重拾畫筆,毅然決然地離開上份工作。「所以我很不要臉在應徵 (新工作) 時,直接請問你們的加班時數平均是多少?」說到這裡,我們頓時笑成一片。


拍攝/Ariel TYL


現在能一邊工作、一邊利用閒暇之餘創作的生活狀態,讓她很滿意。我好奇問道,閒暇時除了畫畫,還有別的休閒娛樂嗎?

她說最近偶爾看遊戲《艾爾登法環》的實況影片,因為自己手拙容易玩到死掉,所以才看別人玩遊戲實況。這款遊戲是出了名的困難,要一遍一遍的失敗,才知道要怎麼擊敗一個比一個強大的敵人。基本上沒有強大的耐心和容忍挫折的能力,不要隨便嘗試。

其實持續創作,某方面來講,也是一種《艾爾登法環》等級的困難。生活中不知道哪個關卡,可能會讓人從此就放棄創作。如果死了一次就放棄,大概是和這款遊戲無緣;死了很多次還是繼續闖關,才有機會感受到終於破關的爽快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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