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自然面對面，跟著藝術家王翔寫生半日遊

09:30 第一站 傳統早餐店：跟著感覺走找到了寫生  

上山寫生前，王翔背著雙肩布包前來，一身休閒就像剛從學校下課，牛仔褲配上不怕泥水的膠鞋，不帶造型的短髮，更襯托他的年輕活力。王翔說過他大學曾在早餐店打工，能單手打蛋主掌煎臺，所以我們特別約在山下的一間早餐店見面，在寫生前「故地重遊」順便補充熱量。沒想到王翔卻說他打工的地方和傳統的美O美不一樣，是間半夜才開始營業的日式早餐店。

為什麼要打大夜班的工？王翔想一想說：「我就是一個習慣晚睡的人，想不到晚上可以幹嘛，就決定去打工。」其實說到很多選擇，王翔言談間都有種坦率、隨遇而安的自在，就像他選擇以水墨寫生，也是「跟著感覺走」找到的。

一開始學畫的時候，王翔嘗試過各式各樣的題材跟創作方式，畫過人物、畫過花鳥，不過畫著畫著就「膩」了，只有水墨寫生給他「怎麼畫都不會膩」的感覺，就這樣發現了另一片風景。

對王翔來說，寫生像是和自然直接面對面，那種「在現場」的感覺沒辦法被取代，不只是眼前的景色，當天的氣溫、陽光與風，全身在自然之中的感官觸動與內心感受，都被放進創作中，以一種放鬆的姿態，直觀一顆石頭，或一汪泉水。王翔講述寫生現場的時候，眼神飄向遠方，像是看進了回憶中的風景。聽著聽著，也讓我們愈來愈好奇寫生是不是真的這樣迷人？

11:00 第二站 陽明山擎天崗：寫生必須接納現場一切天色變化

吃完早餐後，我們一起搭了小巴上山，前往王翔常去的寫生地點——陽明山擎天崗。王翔說這裡算是台北交通方便的地方，他寫生的時候，多半會選擇搭交通工具，一個原因是減省體力，畢竟寫生也可以算是體力活，雖然王翔並不特別怕曬、怕蚊蟲，不過寫生時常需要耐著日光，一坐就是幾小時，「這樣才不會太累嘛。」偶爾心情好的時候，王翔也會騎車，優點是可以隨意，沿途如果意外發現了秘境，就能隨時把車停下，換個點來寫生。

不料中途山間就起了大霧，車子在一片霧茫中緩慢前進，才抵達遊客中心，雨也隨之飄起。我們一行人有些沮喪，打算直接改往雨備地點移動，王翔朝山頭盯了一會，轉頭和我們說，既然來了，就帶我們去平常的位置感受一下，「雖然不會有人在這樣的天氣寫生的哈哈哈！」他領著我們沿著步道跨到草地上，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像在探險，找尋到合適小角落後，他揮手讓我們不用再為他打傘，接著熟練的把背包裡的東西逐一拿出介紹。

他先是打開了露營用的折疊小椅坐下，接著拿出鉛筆、畫冊放在草地上，後面拿出了便利商店的茶碗蒸杯，說是用來放吸過墨水的衛生紙，還有家裡廚房不用的醬油碟、蛋糕盤，用來調整水量和混色彩，最後是文具店常見的花型調色盤，上頭每個花瓣裡已經有了不同顏料。他拿出背包裡的保溫瓶，上蓋倒了一小杯水將顏料化開。這才對我們說：「一般寫生就從這裡開始，接下來就是大膽去畫！」

這次因為天候影響行程，王翔本人其實不大掛在心上，他說也曾碰到蛇提早下山，寫生幾年了，這些都是難免的。現在出門寫生，他享受不做太多準備的隨意，目的地最多就在 Google 地圖上稍微看一下別人拍的照片，想像一下。把寫生從準備啟程開始想成一趟郊遊，搭火車、吃便當、看看窗景，沈浸在整個過程中。雖然旅行不是主要目的，但有時好奇放鬆的心態反而能激發更多的靈感，王翔補充。

令我們意外的是，王翔平時不太會單純去爬山，爬山就是為了寫生。他說：「不然都到山裡了，我就會想我為什麼不乾脆來寫生。」每一次入山，都會有一種直覺吸引著他，引領他在山景中，找到一個目光移不開的景物。以最近來說就是溪邊的石頭和小油坑特有的煙氣。

王翔舉起筆示範，他盯著前方，順著眼下的感覺，前方石子開始在紙上成形。至於一般要畫多久呢？王翔說他比起執意當天在現場完成一幅作品，更喜歡到同個地點寫生多次。隨著天氣不同，物體上落的光影、空氣中的水氣都不同，去了幾次後也會對地點更加熟悉，能感受到空間更多難以一眼看到的東西。

12:00 第三站 老屋咖啡 ：在寫生裡回歸創作的單純

後來雨勢實在太大，半日遊最後來到了雨備的老屋咖啡，王翔在這裡和我們分享他對水墨與寫生的研究。

正在準備研究所畢業論文的他，在深入了解水墨的理論和歷史脈絡後，也迷上了蒐集畫冊，除了透過紙本畫冊鑽研前人的技法，王翔還會在手機裡按著朝代建立自己的參考圖庫，定時整理蒐集的圖片，這些都有機會成為日後的靈感。

可能因為作品看得多了，王翔和我們分享，看著台灣的山景，有時候他會在草木中遙想起幾位名家的作品。即便已經是不同的地點與朝代，相似的景象仍會在王翔的腦海中勾連起來，就像擁有自己的山林資料庫一樣。

王翔接著舉起咖啡廳的玻璃杯比劃，和我們分享了「水墨寫生是在閱讀景象」的觀點。水墨描繪輪廓線，西方油畫則表現一個擁有體積感的面。寫生時雖然理應把當下看到的東西如實畫出，但使用水墨就可以善用它允許畫面留白的脈絡。「留白在水墨裡就是沒有閱讀到的部分，不像西方媒材，留白看起來像沒畫完。」王翔補充，簡單來說，用水墨寫生能真實畫下自己想聚焦的、看見的部分。

對王翔來說，山水畫的起源其實是很單純的，在沒有手機、相機的時代，人們希望回家後能保留在山中看見的美景，於是動手畫了下來，是人們對自然很真實的描繪。「我希望效仿古人那樣為了喜愛而創作山水畫，所以選擇回歸到很老實的方法，把眼前閱讀到的景象畫出。」這也是王翔在作品上保留速寫本孔洞的原因，還原寫生現場，讓作品像是剛結束寫生直接從本子上撕下來一樣。

在結束與王翔半日的寫生行程後，我們也期待在未來一個晴朗的日子，能帶著寫生的眼睛、簡單的紙筆，重新觀看台灣的風景，和自然面對面。

編輯／Cathy